【靖苏】生死判（终章）
吾乃异梦鬼仙，生养皆天意
黄泉客，厉鬼无此清灵，仙无此阴气
*occ到天边了，高度预警
*小小的虐，小小的；he的结局，大大的（捂脸走
终章
萧景琰回到九天之上时，已经是百年以后。
这实在是极长的过程，不同于自己妄然跳入轮回井的林殊，作为历劫的神族，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去重拾以前的过往，抹去在人间的所有记忆。
等到他重新敲响林殊的别院，竟然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。
门扇吱呀一声打开，白衣的公子伸出个头来：“你是萧景琰罢？我等你许久了。”
白衣公子嘴一张一闭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难以置信。
萧景琰听完了蔺晨的一长串长篇大话沉默良久，直到蔺晨不耐烦地要上来撸袖子摇醒他，才低低说了一句：“你是说，小殊百年前就离开了东夷，回了北域？”
北域是神兽聚居的地方，也是林殊的故乡，这一听来合情合理，但是萧景琰又从直觉里感到难以置信。
小殊他竟然未曾等自己回来。
他觉得怅然若失，恨不得马上冲到北域去，质问林殊为何不多等他些时候。
但是他不能离开东夷，晋升的神族有太多的规矩太多的条章。萧景琰心里闷闷的难过，小殊他是知道自己不能随意离开东夷的，可还是如此果断的离开了。
难道他真的……不在乎自己吗。
此后的三百年，萧景琰总是在东夷的土地上遥望北境，希望那个人还有回来的时候。琼树之顶，琉璃之端，他沉默地眺望了许久，从初晋升的仙君变成了统领一方的天君，也没有等到林殊的归来。
他在寂寂时光里回忆过去，就好像另一个在漫天风雪里缅怀回忆的人。
只不过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也在思念自己。
那被萧景琰忘记的三十余载，被梅长苏刻意抹去的一纸判决，就像命运对他们，最大的嘲讽。
在萧景琰重回九天的第三百四十二个年头，他终于越了界。
也许对神族而言，这样的百年时光只是一场小憩的岁月，但是对萧景琰而言，三百余年的光阴却太过漫长，让他难以忍受。
他一个人高居九天之上，无人不尊称一声天君，却也无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。
萧景琰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，以致于他看着天边游走的云霞，也觉得好像只是变换的光影，毫无意趣，毫无波澜。
他历劫归来，不仅失去了林殊，还失去了在人间的记忆。
萧景琰作为天君清心寡欲了几百年，终于做出了他最大胆的举动。
萧景琰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玩世不恭的胖鸟妖精。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的漫不经心，倒好像又胖了些，身边跟了另一只小小的红色鸟，倒不是朱雀，是只凤凰。
蔺晨捧着那只凤凰斜睨了萧景琰一眼，想了许久才叹息一声：“我就知道，你终归是要找上门来的。”
他手上握着一颗圆润的珍珠，小凤凰看到珍珠有些激动地在掌心跳动，蔺晨居然难得地温柔，低声道：“小飞流，别动，这里面装的，可是你苏哥哥的从前呢。”
他将珠子一抛，稳稳落入了萧景琰的手中：“你自己看罢，我这朋友也当得不实在，明明他让我把一切都毁掉，还是偷偷留了一份下来。”
蔺晨朱红色的羽毛往地面上一拂：“也许是我自己也看不惯他那副，什么都自己扛的糟心样子。”
很快蔺晨就后悔了。
他赶到北域时寒荒囚牢被扯了个大洞，萧萧寒风从里面透了出来，蔺晨对着破损的结界目瞪口呆，根本找不到萧景琰的影子。
他进去了，明知道寒荒囚牢封锁神力，萧景琰还是进去了。
这是他这几百年来做的最猖狂最畅快的事情。
萧景琰在风雪里逆风而行，任凭风霜刀剑在身上切出细碎的血痕，也全然不顾。
也许是心里揣着太多的疼痛怒意，周身的疼痛都变得毫无感觉了。
这里是梅长苏……呆了四百年的地方啊。
他想起在人界的那些年，年少的自己曾经问过林殊：“倘若我们离散于战场，还有相见之时吗？”
那时林殊很肯定地说：“当然，天下就这么大，只要肯找，我总会找到你。”
你看，这里就这么大，只要肯找，我肯定会找到你。
暴风雪里萧景琰迎着风霜步步前进，在雪地里握紧了手心的珍珠。
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见过了多少失去记忆的亡魂。
这实在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。寒荒是一个流放鬼魄的地方，不知从上古以来有多少鬼魂被流放至此，也不知道他们都离散在何地。在漫长的过程中，有些鬼魂已经被风刀霜剑消磨去了意识，变作了毫无反应的灵魄。
可是萧景琰觉得，梅长苏一定还记得，记得他们的过往，记得自己是谁。
这是一种盲目的信任，更或者是因为，如果不怀着这份信任，他就没有了再寻找下去的勇气。
蔺晨心想真是疯了，一个两个都是疯子，梅长苏是，他相好的也是。
可是任凭他如何在外面跳着脚骂，蔺晨自己也是不敢进去的，赔了一个萧景琰，自己再跑进去，就真是没人能够搭救了。
他只能在外面，用尽自己所能用尽的所有力量，阻止囚牢自行封闭的过程。
透过临界吹来的风让他鼻尖被刮得生疼，蔺晨怔怔望着里面一望无际的荒原，心里也泛起了恐慌：
在这样的风雪交迫和魂魄撕扯下，那个人真的还能保留着清醒的意识等萧景琰找到他吗？
如果梅长苏听到蔺晨的话，一定会在心里嗤之以鼻。
能的，当然能，他还惦记着这么多事，哪里就这么容易玩完。
不过也快了。
本来就被强行剥夺神格的魂魄在风雪撕扯下极其不稳固，梅长苏在寒荒四百年，有三百年都处于寻找自己失落的魂魄碎片的路上。
有时候他觉得这样真好笑，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，还得自己把丢掉的部分找回来缝上。
在他又一次找回了一小块碎片、累得跪倒在雪地里时，他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。
为什么说熟悉，是因为梅长苏第一反应就知道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，但是居然没有能马上叫出他的名字。
那个名字就在心里呼之欲出，但是他的嘴唇好像被霜雪冻住，怎么都吐不出那三个字。
萧景琰猛地将他抱紧，滚烫的泪水顺着后颈留下来，梅长苏睁大眼恍然觉得这温度与几百年的寒冰截然不同，熨帖到了骨子里。
他终于能张开口，用极嘶哑的声音低声道：“景……琰。”
再然后这个故事走到了尾声，梅长苏隔着朦胧的幻境看到萧景琰将昏迷过的自己放在珍珠里，带入了神界。
他借由御磬梦华池重塑了梅长苏的身躯，却补不回他丢失的神格。梅长苏听到蔺晨隔着虚渺的时空问：“你这样做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也无所谓吗？”
御磬梦华池里被池水温养的身体慢慢成型，居然不是林殊原本的样子，而是他们都熟悉的梅长苏的模样。
他听到萧景琰说：“没关系……如果可以，我希望他忘了以前的事情，千万不要再想起来。”
逆天改命，跟林殊当初犯得过错所差无几，他们就算能躲过这几百年，等到下次寒荒牢笼重启，也一定会被发现。
所幸御磬梦华池里所诞生的所有人都受天地庇佑，梅长苏的新身份势必能得到神界的承认。萧景琰有些感叹地低下头，在还未醒过来的梅长苏身侧低声道：“不要回头看过去……长苏。”
那是他最后一次那么近地碰他。
御磬梦华潭旁常年没有人，朱雀鸟伸出长长的羽翼护着这一潭池水半晌，才等到些微的动静。
他将头伸进去看，只见青衣的鬼仙满身湿透，眉目闪烁着寒光，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。
蔺晨顿时便将羽翼一收，满脸紧张地伸手在梅长苏面前晃，想了想还是挤出一句：“阆风天君？”
梅长苏沉默了片刻，伸手把他手打掉：“天什么君，跟我去趟鬼界。”
蔺晨放下心来哎哟应了一声，他拎着梅长苏从池子里出来，背载着他绕神界边缘偷偷摸摸又溜出去，冷不防听到这个一向不着调的人轻声说了句：
“多谢。”
这句话可真是吓得他差点没飞歪了，被梅长苏一手揪掉半根毛，蔺晨哎哟哟唤了两声，还是呲牙咧嘴道：“那么现在，你还是做梅长苏了？”
梅长苏感叹一声，顺着蔺晨的背滑到地面上，一手推开鬼界的门：“我早就跟你说过，林殊这个名字让麒麟族蒙羞，不要也罢。”
说罢他冲着目瞪口呆的鬼界尊主一伸手，气若洪钟：“鬼老大，咱们六百年前的账还没算呢。”
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。
要说梅长苏跟鬼界的牵扯也不是一天两天，还得追溯到他还作为麒麟在东夷闲逛的时候。
那时候鬼界事情多且杂，林殊跟鬼界上任尊者有些交情，帮了继任者许多忙，现任鬼君对他感恩戴德，以至于后来林殊自己跳了轮回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谁想林殊逆天改命把事情闹大了，鬼君眼睁睁看他被削去神格不得善终也没办法，这么些年的确也总对梅长苏心怀愧疚。
梅长苏就是料准了这一点，揪着鬼君的脖子满脸笑意：“我问你，上头对留夷天君的处置是什么？”
鬼君闻言脸皮一抽，他是知道当年留夷天君跟阆风君那些过往的，心知梅长苏既然找上门来了那肯定是瞒不住。只能苦着脸道：“留夷天君自投罗网，上面说是看在天君的情面上抽神骨灭神格，魂魄……任其生灭。”
他将后半句话咽在嘴里，所谓任其生灭，一个离散了神格和躯体的魂魄，等同于烟消云散。
还不如当初对林殊的处置。
梅长苏从嗓子里冷哼了一身，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多废话的时候，把鬼君身子往前一拉，笑容里已经带了戾气：“帮我个忙，送我去斩仙台如何？”
这不合规矩，行刑时时不容许旁人进入的，不过鬼君一声长叹，到底还是把法阵开了出来。
算是自己欠这对祖宗的。
斩仙台，斩的自然是神仙。
萧景琰是天君身份，从来没有来过这样处置罪神的地方，膝盖磕在台阶上时禁不住双眉微皱，有一丝奇妙的满足感。
这就像一个轮回。让梅长苏受刑被发配至寒荒独自呆了四百年是他最后悔的事情，每每想到便心如刀绞，如今走上这座曾经他走过的路，竟然好像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。
未曾后悔……只觉遗憾。
遗憾未能早些去见他，早些告诉他自己的心意。
萧景琰慢慢低下头，他感到一阵寒凉贴近了后脊，然后如同千万巨石沉入骨髓，沉重地让他猛地趴在了地上。
那是神骨被抽走的感觉。
他感到自己身体的骨头在一根根被剥离开，疼痛浸到了深处，无处逃避也无处遏制，只有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，整个人倒在地上痉挛。
狼狈至此。
萧景琰猛地咬了一口舌尖，却觉得这点痛觉已经感觉不到了。
他贴着地面睁开眼睛，迷迷糊糊好像觉得有个青色的身影由远至近而来，他想看的更清楚一些，却在下一刻疼痛剧烈地发出一声嘶吼。
他觉得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梅长苏自己是上过斩仙台的人，走的轻车熟路，还未等蔺晨反应过来已经前脚跨了进去，彼时金光肃穆刀斧在侧，梅长苏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跪伏在地上的萧景琰身边，双拳紧握，身体忍不住发抖。
四周的守卫往前跨了一步，梅长苏冷冷瞥了他们一眼，浑身上下戾气席卷，第一次露出了本应属于鬼魅的阴气。
“判下来的处置完了，本君还不能把他带走么？”
守卫面面相觑，按判书这位天君的刑罚已经完了，可是从未有过让人把魂魄从斩仙台带走的先例，他们竟不知如何应答。
鬼仙手上幻化出墨色的玉笛，双眼寒光乍现，他弯下腰将萧景琰搂在怀里，轻轻瞥了其他人一眼。
这眼神满是煞气，让人毫不怀疑他会真正出手。
梅长苏深吸了一口气，尽量平缓了呼吸，往萧景琰脸上亲了一亲。
“我来救你啦。”
昏迷的神君慢慢睁开眼，他有些惊讶，更多的是浓浓的担忧，眼看眉头皱起来要说话，梅长苏却一把揽着他低声道：“我数一二三，咱们就私奔去。”
他语气轻柔，好像真的只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，轻声道：
“一。”
那时候我站在斩仙台上，最后悔的就是未曾说过一句我喜欢你。
“二。”
后来我就后悔，应该更早一点，在我们都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就发现，我很喜欢你。
“三。”
不过现在我觉得，任何时候说都不迟，都是为时未晚。
他抱着萧景琰，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：“我喜欢你。”
赤色的朱雀鸟自天边滑翔而来，拉起梅长苏如风般掠过，直直向着神界边缘而去。
萧景琰唇色苍白到了极点，他神骨已经被抽出，唯独魂魄尚存，整个人疲惫地说不出话，还是执着地握着梅长苏的衣角：“放我回去……！你疯了！”
梅长苏不理他，眼角生光眉目骄傲，自顾自手上捏了个法阵，回头对着萧景琰叹口气，将他抱紧了。
“你素来就是这样不懂变通的，以为还是我们当年年纪轻拿天规法条没办法么？就不会动动脑子，非要用自己的命去换？”
说罢鬼仙轻声道了句：“抱紧我。”
他突然地往下一跳，和着萧景琰虚弱的身躯，一跃进了御磬梦华池里。
飞扬的池水溅了满脸，梅长苏仰起脸，轻轻在萧景琰唇边啄了一口。
“这次别忘了我。”
蔺晨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了极点。
从认识梅长苏开始，他就一直在背锅和干些违法乱纪的事中纠缠。
他提心吊胆等到守在御磬梦华池外，唯恐被反应过来的神界守卫追杀，好不容易等到梅长苏浑身湿淋淋垂着头从池子里爬出来，萧景琰却不见了踪影。
梅长苏眼神空荡荡的不知在想什么，蔺晨追过去压低声音问：“萧景琰呢？你把他藏哪儿了？”
梅长苏缓过神来，长舒了一口气，轻声道：“揣兜里了。”
他伸出手，掌心光泽黯淡的珍珠一道流光闪过，梅长苏珍重地将它放回胸口护好：“他的神骨在慢慢复苏，再过个百十年就会醒过来了。”说罢有些憧憬有些感叹地拨弄了会自己的手指：“你说，兜兜转转几百年，我们是不是都太傻了？”
蔺晨哑然，他说不清怎么评价这些年造化弄人的事情，只觉得胸口一团郁气，竟然有些愤恨：“傻透了，还拉着我一起，真是傻得没边了。”
梅长苏噗嗤一笑，伸手在蔺晨肩上拍了拍：“再会。”
他转身离去，青色的长袍扬起一阵风，一如许多年前蔺晨第一次见他。
蔺晨戳了戳兜里的小凤凰：“你苏哥哥这次真的走了，我们也回去吧。”他右手在空中画了个法阵，向着空气低声道了句。
“再会。”
人界的时光熙熙攘攘纷纷扰扰，每天都热闹的很。
梅长苏哼着歌关上门，坐在桌上晃着双腿的小鬼声音尖细：“鬼仙大人！鬼君托我给你送案子来啦！”
梅长苏点点头接过来，垂手比了个手势，靠着廊边的青竹笑道：“告诉你家鬼君，下个月我要去妖界，别拿人界的案子找我了。”
小鬼猛地一点头，他的脖子吱吱呀呀不太好使，慢慢从桌上挪了下来，举手接过梅长苏盖了章的文书。
两百年过去鬼仙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，倒比从前好说话了些。梅长苏伸手拍拍小鬼的头：“你走罢。”
说罢他转过身，俯身替竹林边的野花浇水，一身青色的长衫被风吹起，仿佛鼓荡长空。
他感到身后有细碎的动静，好像是小鬼去而复返，不大会调动身体吱呀吱呀的动作缓慢。
梅长苏带着笑转身，正想嘲笑一番，还未说出口的话便凝在了嘴边。
广袖流云，雍容温华，曾经九天之上的天君眼睛微微一眨，就好像有千万星光从眼睫划过。
他慢慢搂住梅长苏，轻轻嗅着鬼仙身上略带凉意的青竹阴气。
“我睡了好久，梦里都是你。”
梦醒过后，还是都是你。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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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写完了
四更成就达成！再次感谢喜欢这篇文的小伙伴(づ￣ 3￣)づ
其实我个人并不是十分满意……虽然我一直在胡言乱语，但是这篇文实在写的很拙劣，居然还有小伙伴喜欢，受宠若惊之余也觉得，再也不作这种死写死命题了
鬼仙系列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设定，也是写的最难的一个设定，修修改改写不出自己要的感觉，索性只能全部推翻。我也觉得很遗憾，奈何笔力拙劣，难以为继，只能抱着鬼仙苏苏哭一把去
因为有小伙伴一直在看所以还是交出了一个结局o(╯□╰)o其实重新回头看觉得很多文写的都不尽如人意，鉴于我有时候删文的习惯还是小小声说一句，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这篇文没有了，不要惊讶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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